此刻方玉玟内心也是冰火两重天，他考虑的并不是国家意愿和梁西的分析，而是犹豫要不要参加这个赌局。对手可是自己的老师中神金仲文！如果输了，自己不仅前功尽弃，付出的努力，承担的风险全都付诸东流，而且金仲文一定不会忍受自己的背叛，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破产还是轻的，说不定下辈子就要在监狱里过一生了。想到这，方玉玟眉头紧锁。可是，这真的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时机好比天上流星，转瞬即逝，错过了，下一次真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方玉玟，你就真的不如金仲文吗？你还要忍受他多久？你忘了他是怎么侮辱你和你儿子的啦？大丈夫在世，与其蝇营狗苟的活，不如用全部身家赌一次，如果赢了，那就是天下呀！
方玉玟突然瞪大双眼“梁西，你有多大把握？”
梁西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对于数据，我百分之99的自信；对于国家意愿，我无法分析；但是如果对手是校长，不，金仲文，我只有百分之50的把握，甚至更低。”
“是吗？”方玉玟笑了笑“金仲文虽然号中神，也是血肉做的凡胎，也有生老病死，和我们差不到哪去。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做吧，我们一定会赢的。”
“等等，你就这么确定国家会损害自己的利益补贴人民？”
“当然，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可曾亏待过人民？”
“这不一样，你说的是政治军事和民生那一堆事情，可这是经济，是金融，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需要自由，需要竞争，金融市场更需要资本的自由流动，所以国家也在不断放权，放松管控。”
“中国的历朝历代，你什么时候见过经济只是单纯的经济问题？经济从来都是跟政治科技民生等一系列问题交织在一起的，盘根错节，理不清，扯不断。”
“可是……”梁西挖空头脑想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可能是因为对手是自己曾经最敬佩最惧怕的老师金仲文，所以他太需要肯定了。
“没有可是，”方玉玟拉开窗帘，把手指向窗外，“就让我们把命运赌在这颗红星上吧。”梁西走到窗边向着方玉玟手指的方向看去，北国证券门口的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
梁西笑了笑，抓住方玉玟的手指“好，那我梁西就舍命陪君子。不过，”梁西忽然话锋一转，眉头一紧，“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不得不考虑，我们哪来的资本跟金仲文对赌？不考虑滕占山名下的425亿资产，金仲文自己名下的资产保守估计至少有580亿。而你我联手加起来，除去跟众图证券的捆绑资产，最多只有200亿，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啊！”
方玉玟眼珠一转“是个问题，你怎么想？”
“发行债券集资或者抵押资产向银行借款怎么样？”
“不行，我们还没有完成一场战斗就开辟另一个战场，两面作战是兵家大忌，一旦金仲文把资产分散，一部分做空‘325’，另一部分做空我们的债券，到时候我们首尾不能兼顾，估计还没有筹到钱，公司估计早就破产了。而且国内大多数银行行长不是金仲文的学生就是跟他有业务联系，恐怕不会贷款给我们的。”
“你傻呀，学长，我们可以先借着金仲文这棵大树去贷款，等筹到了钱我们再反过来跟金仲文宣战，做多‘325’。”
“不行，”方玉玟摇摇头，“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就要真刀真枪光明正大的跟金仲文干一仗，这样我们赢了，金仲文就会像西楚霸王一样认为‘此非战之罪，乃天亡我也，’就会心灰意冷，乌江自刎，永世不得翻身，如果玩阴的，即使侥幸赢了，金仲文势必不服，定会卷土重来，中国金融市场上的高层大半出自浦东商学院，单是金仲文这三个字就能吸引百亿资金，卧薪尝胆的金仲文恐怕就能‘三千越甲可吞吴’了，而且到时候恐怕也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说了，这一战一定会像当年金仲文狙击意大利里拉一样载入史册的，你想让后人会如何评价你啊？”
“可是……”梁西心想，你方玉玟说的冠冕堂皇，窃听金仲文的对话难道就光明正大啦？强忍着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那去欧美市场发债怎么样？或者到离岸市场募资？”
方玉玟还是摇头“不行，现在已经快10月了，11月1日‘325’就要兑付，到外国发债募资的审核手续太多了，恐怕我们刚把债券挂到交易板，金仲文已经完胜，再说了，发债募资，以咱们两家公司的现有的信誉和名声，没有金仲文背书的话，又能募集多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梁西急的在屋里团团转，“学长，是你拉我要做空校长的，刚刚还意气风发，大义凛然的，怎么，怂啦？你要是害怕，我梁西自己来。”
“梁西老弟，梁西老弟，”方玉玟笑着把梁西按到沙发上，“不要急嘛，胸中有丘壑，才能下笔如有神，冲动是魔鬼，要三思而后行才是啊。”
“别说那没用的，我梁西是理科生，不懂文科那酸溜溜的诗文，”梁西翘起腿，“你就说，该怎么办？”
“梁西老弟，这金融圈里手握百亿资金的，难道只有我们几人吗？”方玉玟笑着说。
“你是说，李唐和商毅？”
方玉玟点点头“不考虑华盛合作方富安保险，单李唐就有资产380亿，加上商毅的350亿，或许可以一战。”
梁西眼睛一亮，随即暗了下去，“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他俩早就被金仲文吓破了胆，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着咱俩去对赌金仲文呢？不加入金家大营插咱俩后路就不错了。”
“你真的认为金仲文是神吗？”方玉玟严肃的盯着梁西。
“校长自于滕占山创立众图，金融市场上大小几百场战役，从没有败北，即使不是神仙下凡，也是最接近神的人啦。”
“没错，接近神就意味着他金仲文不是神，但凡有血肉之物，皆可以被战胜。项羽一生追南逐北，百战百胜，还不是乌江自刎；阿提拉纵然是‘上帝之鞭’，不也输了沙隆之战，身死国灭；李元霸应该是最类神了，号称是金翅大鹏鸟转世，不也被雷劈死了嘛。所以，即使是神也总会有走下神坛的那一天。”方玉玟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你还记得金仲文是怎么被神化的？”
“有印象，”梁西思索几秒，“对了，好像是文殊菩萨庙的云游和尚给他算了一卦。”
“对了，那我们就从文殊菩萨庙开始，”方玉玟拍拍梁西的肩膀，“我会通知他们，10月1日国庆节那天我们一起去文殊菩萨庙上香。就这么定了，快回去吧，再晚金仲文那里就不好交待了。”
“好，”梁西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到方玉玟坚定的目光和不可置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金仲文附体的感觉，“我马上回去。”
梁西眉头紧锁，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众图，刚下车，迎面碰到走来的金仲文。
“怎么这么久？”金仲文冷冷的说。梁西还沉浸在跟方玉玟的谈话中，一时语塞，憋红了脸，说不出话。
“是不是方玉玟那家伙推三阻四不想出力？”金仲文没有耐心等梁西回答。
“不不，学长最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近期业务比较多，他正在加紧处理。”梁西弓着腰。
“哈哈，这只老狐狸，告诉他，别自以为能当黄雀，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在局中，没有一个不以为自己是黄雀的，结果都成了螳螂。好好听话，还能分他根腿吃，哈哈。”金仲文从怀里掏出白手套戴上，拍拍梁西，径自走开。看着金仲文远去的背影和背在身后的白手套，梁西意识到战斗开始了……
9月28日，梁西和方玉玟已经暂停了所有的在营业务，并把持有的证券全部变现，上午10时整到11时整，“325”国债突然从14798元跌到14605元，方玉玟和梁西知道，金仲文进场了。梁西心里隐隐不安，金仲文果然老道，明明那么生气，却没有在当时14703的价格下入场，而是等了这么多天，在近乎148的最高位开始做空，这意味着只要“325”国债最后的兑付价格低于14798元，金仲文就能获利，真不愧是中神。
10月1日，李唐按时到达文殊菩萨庙，经小沙弥引导到了后院的禅房，发现方玉玟和梁西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啊，真没想到这不大的菩萨庙竟然别有洞天啊，”听到李唐的声音，方玉玟和梁西赶忙起身，“好久不见，两位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方玉玟和梁西刚要回答，只听见门口的大嗓门“搞什么嘛，约在这种鬼地方，绕死老子了。”
“不用说，一定是商毅这个二货，哈哈。”李唐笑着说。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人挺着大肚子进来，西装的扣子都快要撑掉了“哎呀，李唐，你小子怎么来的这么早，快坐快坐。”
还没等李唐回话，就被那胖子一把按到蒲垫上，那胖子提提裤子，一屁股坐下，一副喧宾夺主的姿态，全然不顾站在一旁的方玉玟和梁西。
“我说商毅，当了老板也不能整天只知道赚钱啊，得多运动，瞧你这肚子，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大。”说完李唐伸手假装要摸商毅的肚子，被商毅一手拦开，拍拍肚子说“运动，老哥我天天运动呢，你可不知道，泰国那两个女明星有多缠人，我的魂啊，都被她们勾走了，哈哈。要不改天老哥我给你介绍两个韩国的，比起国内的来，绝对是别有风味。哈哈哈。”商毅和李唐有说有笑，全然无视梁西和方玉玟的存在，梁西咂了咂嘴，面露不悦，方玉玟却有滋有味的听着，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商学长果然是风流不减当年啊，比咱们校长都大，还不忘窃玉偷香。”方玉玟突然插话。
“哟，是玉玟老弟啊，梁西也在呢，快坐快坐，刚刚只顾跟你李唐学长说话了，没看到你们，别见怪啊，哈哈。”
“学长是真性情的人，能来赴会已经是给我和梁西天大的面子了，又怎么会见怪呢？”方玉玟拉着梁西坐在另一侧的铺垫上。
“别扯淡了，方玉玟，没事把我们叫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莫不是你和梁西看淡红尘要出家？让我和李唐来观礼，哈哈。”
“哈哈哈，商学长还是快人快语，好，那我就不废话了。学长最近有没有‘325’国债啊？”方玉玟正襟危坐。
“没有，那玩意干嘛，我对期货市场不感冒，你呢，老李。”看着李唐没有说话，商毅推了下他的肩膀。
“是校长让你们来的吗？”李唐冷冷的问到。
一听见校长两个字，商毅打了个冷战，“什么？金仲文？他又想干什么？”
李唐没有理睬商毅，“9月28日的做空，想必出自校长的手笔吧。”
方玉玟和梁西一惊，李唐怎么知道是金仲文的手笔，难道金仲文也联系了李唐一起做空？如果真的是这样可就遭了，不正好作茧自缚，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嘛。不对，如果真的是金仲文联系李唐做空，商毅怎么会事前毫不知晓，他俩之间没听说有什么嫌隙啊，作为金仲文和我们之间的中间人梁西也不会毫不知情啊，而且金仲文气量一向狭小，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原谅李唐啊。难不成是李唐自己推测出来的？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可是金仲文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李唐啊。保险起见，我还是试他一下，方玉玟故作镇定“学长真不愧是东蟒，一猜就中。”
“过奖了，根据校长的性情，之前的公开推测被市场打脸，他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一小时内缩了193个单位，现今的中国也没有几个能做到的。”方玉玟松了口气。
“校长难不成要我们一起做空‘325’？怎么会？”李唐问到。
“别傻了，老弟，有这种好事，校长还能想着我们？不想法子把咱俩整死就不错了。快说，到底有什么事！”商毅失去了耐心。
“学长别急，”方玉玟指示梁西，梁西起身把身后的文件拿给李唐和商毅，“看完你们就知道了。”
“什么鬼？你把国家的财政收支给我看干什么？还有什么保值贴息率？”商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意思是，”李唐反复翻了三遍，惊讶的说“校长是错的？”
“什么？金仲文错了？怎么可能？方玉玟，到底是怎么回事？”商毅跳了起来，指着方玉玟问到。
方玉玟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以及梁西和自己的分析讲给李唐和商毅。
李唐窃喜，跟自己的分析基本没有出入，之前还不敢确定，没想到梁西和方玉玟也这样认为，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哈哈，金仲文，我等这个机会等的太久了，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李唐定要加倍奉还。等等，还有个问题，李唐嘴角一咧“哈哈哈哈，方玉玟，校长给你们俩什么好处了，要让你们来说服我和商毅跟他对赌，这样就可以把我们一口吞掉了，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耿耿于怀，不放过我们。”
“不，不是的。”方玉玟还没来得及解释，商毅生气的把文件扔到地上“我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是不是金仲文答应事成之后，把我俩的公司交给你们。我真是瞎了眼，把你们当兄弟，当年的同窗之谊，被狗吃啦！”
“学长别生气，你们误会啦，”梁西赶忙解释，“金仲文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两个也是受够了他的压迫和侮辱，受够了他的刚愎自用，才决定跟他对赌的。”